在那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少女』奄奄一息地前俯着。
病，一场悄无声息的疾病几乎夺走了少女的生命，她只能如此……微不足道地挣扎着，漫无目的地向前。
正午的阳光播撒在大地上，金灿的纱裙仿佛消去了人世间的一切阴郁。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集市，热闹非凡的零食小店门口排着长队，新出的冰棍型零食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大受喜爱，不过能够保持住冰温的办法并不多，所以这种新型零食哪怕昂贵但也总是供不应求。
街道深处的暗巷里，没钱治病的『少女』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她微微咳嗽，仿佛只有出去的气，进去的气已经越来越少了。
她的身体已经被病魔折磨了很久了，或许再过不久……她就能抵达幻想中的天堂，美美地睡上一觉。
一位白发铺在背后，幼小女孩路过这里，她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阳光下的繁荣，阴暗处的疾病，她都看在眼里。
小女孩沉默着，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不宜表态，她自然有自己的看法。
慢慢靠近，将那位虚弱倒在地上的『少女』扶起。
“不要……碰我，咳咳……会传染。”
少女无力地说了这句话，但是这完全不能阻止眼前这个头发雪白整洁的小女孩，她从斜挂在身上的小包中拿出一个瓶子。
拧开盖子倒出了一杯茶色的汤药。
“给，请你、喝下去。”
白发小女孩递过来的是一杯散发着奇怪药味的茶水，上面还冒着凉飕飕的冷气。
闻起来有一种甜甜的让人放轻松的感觉，像是新出的果汁冷饮。
“这是什么？”
“治病的药。”
小女孩简短的回答，眼神坚定地看着少女。
“谁给你的？”
“奶奶教我熬制的。”
依旧是简短朴素的回答，小女孩眼神坚定地看着少女。
嘛，算了，反正也要死了，就算喝一点也不用在意吧。反而是这么小的孩子，要是因为我染上这个病就不好了。
少女这么想着，接过了那杯奇怪的冷饮。
“我喝下这个以后，你赶紧离开这里，要是你也生病就不好了。”
“没关系，我有很多药。这种病对我没影响。”
最简单的回答，最为让人觉得震撼。
莫非这个奇特的小女孩是制药师家的孩子？
『少女』喝下凉飕飕的汤药。
“唔！好苦……呕。”
『少女』苦得伸出了舌头，好像重来没喝过这么苦的东西。
“明明闻起来那么清凉，喝下去的味道怎么这么怪啊，这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吧。”
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孩。
白色柔软的头发，翠绿的眼瞳。年幼但是活力饱满的身子。
“药只是辅助，并不能直接治好你的病。你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
白发小女孩如此说道。
墓地够不够安静？我为了治病连家都卖出去了，除了桥洞和街头，我还能去哪？
不过……确实可以找个地方，最后再安静一下。
“好。”
虽然不抱有什么感情，但是少女还是欣然地接受了。
早已哭竭的泪水的双眼让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无光。
小女孩收拾好杯子离开了这里。
……
彼时同样的一位小女孩抱着一包用油纸封装好的药水来到了一间药店。
“这是上次在你这里购买药材配制的药水，治疗瘟疫的。”
趴在桌子上偷闲的店员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还没展台高的白发小女孩吃力地将一个包裹举起到他面前。
他急忙用手接住，还挺沉的。
小孩子抱着这个一路来到这里，挺不容易的吧，真是个勤奋的好孩子啊。
他小心地打开包装，里面是一瓶瓶陈列好的茶色药剂。
这已经是这个月和这位白发翠瞳的小女孩第二次交易了，小女孩的名字叫做『药屋·小鹿』，据说从郊外森林那里的一个小村庄来到这里。
她的奶奶不方便出门交付药物，所以就由她代劳。
第一次交易的时候店员还以为是什么走失的孩子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经过简单的询问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是来卖药的，并且是能够治疗瘟疫的药？
由于对方还是小孩子，所以店员就当做夸大的童言没太在意。
但没想到眼前这个童言无忌的孩子竟然能直接拿出了几瓶熬制好的药水交给店员，说是可以先试用效果，如果有效的话药店再决定要不要买下剩余的药。
就连配方也可以出售。
因为这件事店员感觉到一丝离奇古怪的失调感，这孩子……什么来头？所以店员就直接通报给了店主。
这里的店主是一位『药研者』，从王都那边过来的有识之士，同时也是『制药师协会』的分会员。
那位店主不是什么古板固执之人，他找到这个城镇里可以鉴定药品的研究室，托关系把药送了进去。
经过一系列的鉴定和试药，那位店主得到了这个药真的能够一定程度上治疗瘟疫的告知！
随后他借用研究室的设备亲自解析药剂的成分。
……
于是乎，在店员清点完30瓶药剂后，店员将10枚金币付给了小女孩，然后是额外的20枚金币，这是付药剂配方的钱。
『药研者』可以解析药剂的配方，当然有配方能不能做得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很多珍贵的药剂都是要经过严格精细的制药顺序和过程的。
但凡失误一步都达不到那个药效，甚至有可能药效完全逆转，变成毒药。
“带着这么多钱，回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啊，要不要找个大人送你回去？”
店员出于好心对着这个勤劳坚强的小女孩说到，不管眼前这个小女孩表现得多么冷静成熟，她依旧是个只有八岁大的孩子。
一个小女孩身上携带着那么多『巨款』，要是在路上遭到意外就不妙了，而且这么多金币走路的时候可能会发出响声。
小鹿很轻盈地把金币都放进了斜挎的药包里，里面填充着各种草药包，作为填充可以把金币区分开来不让它们发出响声。
“不用，奶奶跟我说。所有对药姑（乡下对制药人的俗称）动手不利的人，都会被药神诅咒，得上治不好的重患，最后身体腐烂变成怪物，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小女孩冷静坚定地说，仿佛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
“唔啊，好恶毒啊。”
店员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觉得胆寒。
在这个世界，哪怕拥有神奇的『魔法』『神迹』『奇迹』。但医疗疾病方面的药品还是少之又少。
世界上的怪病这么多，哪有人知道都该怎么治啊，只能一点一点尝试和积累。
但这个积累量是完全不足以应付现在大众的需求的，积累的过程是目睹无数人无力地死去，所有人都无能为力……或者哪怕是拼尽全力，最后的效果也还是令人觉得可惜。
所以能够治疗病患的药师和药剂都特别珍贵。
哪怕在药价中有令人惶恐的天价，也有非常亲民廉价的药物，但这都是出自那些用毕生经历去积累去研究药剂的『制药师』职业那些可敬之人，『制药师』职业是一个社会必须捧在手心好好保护的存在。
如果为了一时的蝇头利益，连治疗疾病的制药师都要去伤害的话，那这个人类的社会还是赶紧毁灭吧。
没有『制药师』，人类的社会在疾病和瘟疫面前不堪一击。
哪怕在罪大恶极的恶人之中也有那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不能伤害为人治病的药师，不能掠夺药师救人的成果。否则将与全社会人类为敌。』
不过对此『小鹿』有她自己另一个层面的理解，理由其实很简单。
因为能够制作治疗疾病的『药剂』，那肯定也能制作伤害人类的『毒药』。
这对制药师来说简直太简单了，伤害毫无药抗的人类可比治疗一个普通人的感冒容易多了。
所以哪怕是看似只有八岁大的小女孩，想要伤害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大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与『药师』的受到全社会的保护和景仰相反，『制毒师』简直就是全社会公敌，道德的沦丧，人间BOSS。
而每一位优秀的『药师』肯定也是一位优秀的『毒师』。
在没有约束地使用自己的制药能力来制作毒药的话，能让很多人在无声无息中轻易死去。
能够轻易剥夺无数努力生活，勤劳幸福之人的生命。
这也正是『制药师』和『制毒师』这两个职业的道德分界点，这条跨越道德生死的线完全由『制药师』本人的道德和善良来维持。
『制药师』可以贪婪，切勿轻易伤害他人。但如果有人想要伤害『制药师』，那最好做好惨死的觉悟。
无论是被全人类视为公敌，还是被各种奇怪的药物毒死，这些都不会通往一个好的结果。
小鹿将剩余的金币各自放在身上的兜袋里，保证每一个地方都不要同时存放太多金币，然后向店员递过去一枚。
“帮我换成一些银币和铜币吧，金币的面额太大不好使用，一会要去买东西。”
“那我要抽取费用的哦？”
店员微笑着说到。
“那我顺便再买一些药材吧，刚好家里的存货不多了。”
“好嘞~收您一枚金币，要什么药材跟我说就好，我去拿。”
店员拿出笔和纸，记录着小鹿点出来的药材，这是卖药必需立的字据。这个国家对药品的管理还算严格。以免一些心怀恶意的人用这些救人的药去干傻事。
当然，也有一些私底下交易国家禁药的地方，那种地方就叫做『黑市』。
如果小鹿拿着一堆金币去付款，这就好比现代的小孩拿着一张10000块钱面额的钱币去买东西。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普通高收入职业的月收入金额一般在4到7枚金币左右。
3到4枚铜币等于一枚大铜币。
12到15枚铜币等于一枚银币。
100银币等于一枚金币！
当然铜币的价值在每个地方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们不太需要记住铜币的进制，只有银币和金币的价值是固定的。
拿着一小包打包好的药材放进斜挂在腰间的旅行包里，金币则分开放在身上。
……
从药店出去后小鹿买了一点肉干。然后来到面包店，买了一些比较软的面包，在路边买速食的小店里打了一罐加热的牛奶。
一共用了6铜币和两枚大铜币。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一顿极其奢侈的午餐了吧。
加糖牛奶的价格最近特别贵，应该跟农场里的牛生病产量下降有关吧，如果可以的话小鹿打算接一些去为牲牧看病的委托，赚点零花钱。
虽然小鹿现在身上非常有钱，但是药材的价格也同样昂贵。
为了能够购买新的药材去制作种类更加复杂的药剂，金币的需求只多不少。
所以除了日常生活需要用到的款项之外，小鹿赚到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钱全都花在了药材和设备上。
当然这么多钱给一个普通人的话或许可以嚣哉一阵子，但是这些钱的背后，以及药材背后的意义……那是关乎着无数生命的，沉重的东西。
兜兜转转小鹿回到之前遇见虚弱少女的那条小巷。
因为小鹿的鼻子对药物特别敏感，所以能够闻到那位少女喝下药散发出的气味。
转了两圈后，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位虚弱的少女靠在一间阴暗的屋檐处，正闭着眼睛熟睡着。
“给你喝的那瓶药，里面放了很多药效特别强烈的材料。喝完之后用不了不久就会乏力睡着。你需要保存体力来恢复才行。”
对着熟睡的少女，小鹿一边把加糖牛奶倒出来，耐心地把面包和肉干碎撕碎放到牛奶里。
一边念念有词地说着没人听的话。
小鹿天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孩子仰仗父母赖以生存的时候，小鹿就已经自己学会在深林里采集药材然后制作各种各样的药物了。
当小鹿从婆婆那里学到婆婆全部80年人生的制药知识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才只有7岁。
7岁的小身子里装进了80岁老人的全部知识和技艺。
这不是一般的7岁小孩可以做到的，至少人类的幼子不行。而且哪怕是相同年龄的老人，能够完全学会那位老婆婆毕生知识的人在这个世界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所以小鹿深知自己的独特之处，她在药物领域的成就在目前看来是无人能及的。
但她从不张扬，谎称是自己药是药屋婆婆的杰作。其实婆婆在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现在的药品完全是由小鹿一个人调制的。
当然拥有丰富经验的小鹿也会特别想和其他人一起探讨药物方面的知识，毕竟她的知识是从药屋婆婆那里学到的，和大众知晓的知识有所不同。
只是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表现得太独特，不要太吸引目光的好。她还小，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虽然连小鹿自己都很清楚除了身体像小孩以外，自己跟正常概念的小孩子完全沾不上边。
疲劳熟睡少女的少女闻到食物的甜味醒了过来，随后她看见位个白发整洁地漫布在背后，柔软可爱的小女孩正用勺子搅拌着一碗香甜的奶粥。
“又是你？”
少女疑惑地问到，但是眼睛完全离不开那碗散发着香甜和肉味的面包粥，仅仅是闻到味道，饥饿的胃酸涌了上来，少女觉得自己能喝下几大碗。
“你需要补充体力……”
小鹿表情就像宁静的湖泊一样，毫无波澜地说道。
“我不是叫你理我远点吗？要是你被传染了怎么办？”
小鹿冷静而又固执地看着少女的眼睛，仿佛对少女身患疾病一事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是病人，你喝了我做的药。我必须对喝我药的病人负责，这是作为一名药师的责任。”
这孩子是制药师？这么小？
少女的脑海里抱有疑问的声音回荡。
说归说，少女还是毫不客气地接过小鹿递来的牛奶面包肉干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你喝的药里面放了很多药效强烈的东西，不吃点东西补充点营养的话，你虚弱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算了，反正你给吃的，你就是主人，都听你的！
“咕咕……好。但是为什么要帮我？”
少女本来想问出『你有什么目的？』这种刻薄的话语，但是想想自己一个快要病死掉的人，人家起码还好心地送来了药和食物，不说声感谢也就算了，还想要敌视人家？
哪怕是充当奇怪的药物的实验体也无所谓，那样至少还能死得有点价值，而且喝了药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反倒是至少还能吃到点东西，临死前也能舒服点。
对少女来说，眼前这个看似纯真年幼的『制药师』小女孩已经和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天使划上等号了。
况且……对方还是个孩子，虽然在穷人的世界里小孩子也是可以培养成充满恶意的存在。但是那样整洁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哪怕是相信世界坏掉也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女孩会有什么恶意。
少女并不想对善良的小孩怀有恶意的揣测。
如果连那么可爱的孩子都充满恶意的话，那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还是赶紧毁灭掉好了。
不知不觉间，狼吞虎咽地喝完那碗根本不够喝的奶粥后，少女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开始发昏。
“啊、你太久没吃东西，一次性摄入太多糖分和营养，身体吸收不过来就会发昏想睡觉。”
小鹿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虽然少女带着一个帽子，打扮成男孩的模样，但是还是瞒不过小鹿的眼睛。
“睡吧睡吧，一觉醒来病就会好了，睡吧睡吧。累的话就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吧。你很努力地挣扎了，身体也很疲惫~不要抗拒，好好睡吧~”
在小鹿温柔地抚摸下，少女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她睡得很安稳，仿佛久违的做了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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